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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进近你心（15）

Chapter 15

  

  在意吗？在意。

  

  在意什么？是因为流川和山崎走得太近了吗？是也不是，或者说在意的事情其实不止这一件。

  

  开车回家的路上，仙道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很奇怪，明明流川那么认真地和自己解释了原因，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心情有些烦躁有些低落。一开始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山崎遥，不过冷静下来以后，他发现不是的。

  

　　比起这位不速之客，更让他觉得意兴阑珊的是流川的解释。

  

　　是流川撒谎了？没有，绝对没有，他很肯定流川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也很清楚一定是这个山崎死缠烂打贴着流川。

  

　　很显然，流川是一个非常真诚不会说假话的人。所以这就对了，一直萦绕在他周围的那些烦躁的、复杂的、茫然的情绪突然都迎刃而解有了答案。

  

　　因为他自始自终期待的就不是这种完美又滴水不漏的解释。

  

  在仙道的潜意识里，其实是更希望流川能多点别的情绪，说点别的什么差劲的理由。

  

  大概就是类似于“我和山崎只是碰巧遇上了“、“我和山崎就是普通的朋友”、“是山崎非要缠着我一起去”等等之类的，这种听起来蹩脚拙劣的、多此一举的、欲盖弥彰的笨蛋话术。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开诚布公地和他解释前因后果，告诉他自己现在要去做的事情有多真实可信正常合理。

  　　

　　当然了，这不是流川的问题。流川已经做得很好了，给了他能给的标准满分答案，或许这已经是他那个小脑袋瓜里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仙道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这一点，他甚至能从这份阅读理解中读出几分流川对他的在意。

  

  可这个人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因为自己早就已经把信任的那把钥匙交予了他。想到这里，仙道长叹了一口气。

　　

  

  

　　去成田的路上还是堵车了，一个小时的路硬生生开了快两小时，一路上山崎有的没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太多了，一开始流川还看着回应两句，后面干脆两眼一闭假装睡觉，虽然最后也是真的睡着了。

  

　　等他们抵达成田已经八点多，流川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和山崎道谢，没想到山崎也拉开车门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我陪你去吧。”

  

　　流川有些无奈，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深知这人的固执，扔下一句随你，就转身朝大楼的方向走去。

  

　　  

　　“来了啊流川，在羽田那边适应的怎么样了？”明明才一个多月没见，高田见到流川却很是感慨。这是他非常看好的学生和下属，只可惜今天这份档案移交出去了以后，就和他彻底没关系了。

  

　　“挺好的。”流川见高田伸手去翻抽屉里的茶叶，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用这么麻烦，我喝水就行。”

  

　　“本来这些话是想以后慢慢和你说的。但恐怕是没有机会了。”高田一边泡茶一边轻抬下巴示意流川坐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咱们这行专业是第一位我就不多说了，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就不重要。”

  

　　流川没说话，从高田手里接过了水杯，还没有琢磨清楚高田话里话外的意思。

  

　　“我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比较个性，有个性是好事，但个性太独一定是坏事。”高田一边说着一边从夹层里抽出几张单子，“你看，从你来成田到走，所有和你有关的件都在这儿了。照理来说超过两件就要记录在案，你数数你有多少件。”

  

　　流川看了看摊在桌子上的单子没有说话。

  

  “不过这些也就到我这里，不用跟着它走。”高田伸手点了点放着流川人员档案的盒子，继续说道：“一个不善于沟通的人，他的职业发展注定会遇到很多障碍。流川，不要把自己局限于这个播报指令的桌前，你未来的人生道路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听到这里，流川抬起了头，他发现高田主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概。

  

　　管制教员本来就是少数，所以见习席位资源注定会比较紧张，可他刚到成田就能分到席位自然和领导的决定少不了关系，更不用说才一年就获得了放单机会。

  

　　而这一切的一切自然离不开高田主任对他的看好与支持。要知道每年每个单位管制员放单的名额都是有限，现在全国都在卡晋级，有的人甚至在塔台待了四年都没轮到放单。

  

　　他知道最开始公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质疑，但最后都被高田主任压了下来。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但他内心对这位领导一直是心怀感激的。

  

　　“我…”流川躺在嗓子眼里的话滚来滚去还是没说出口。这时，办公桌上的固话响了，只见高田朝他摆摆手，然后接起了电话。

  

　　“落地了？航司那边呢？”高田眉头紧锁，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后啪地一声摔上了电话，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出门。

  

　　“怎么了？”流川注意到情况不太对，拿起档案袋跟在了高田的身后。

  

  “好日子到头了。”说完他看了眼流川，“我先去趟塔台。”

　　

  

  

　　两人走出办公室就迎上了山崎复杂的眼神。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圈子里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马上扩散，而山崎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事件的严重性。

  

　　流川看了眼手机，工作群现在已经被几十条未读信息顶上了第一排。

  

　　此时山崎在一旁很难得地没有多嘴，只是用眼神示意流川看向窗外。就在不远处的机坪已经聚集了几辆局方的检查车，好几个套着反光背心的人从车上陆续下来，虽然夜色已深看不清那个背心上印着什么字，但流川知道，上面只会有四个字“安全监察”。

  

　　可奇怪的是，目前肉眼看过去，并不能看出现场出了什么严重的情况，没有烟雾明火也没有拉警戒线，甚至停在机坪上的一架架飞机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

　　

　　在三人赶去塔台的路上，流川大概了解到这是一场跑道入侵事件，简而言之就是飞机A460在跑道上滑行准备起飞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前方正在穿越跑道的飞机A570。好在460的机长在最后关头当机立断，直接最大推力带杆最终顺利起飞，而两架飞机最后相差的垂直间隔仅仅只有15m。

  

  15m是什么概念？以正在推杆起飞的飞机时速，15m甚至不需要三秒就能撞上。万幸现场没有造成人员伤害，但这绝对算是性质非常严重的重大A型事故。

  

　　在得知了事故的具体情况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流川。

  

  跑道上出现这种情况及大可能是地面这边的指令出现了问题，而做出这道指令的很有可能就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

  

  

　　

　　塔台管制的大厅位于塔楼的最顶层，是个视野很好可以纵览整个机场地面情况的高度。

  

  流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有认识的有陌生的。而被围在中间伏在桌子上抹眼泪的正是之前对他照顾有加的美纱姐。

  

　　看到高田过来，围在一起的众人自动散开了一个口子，而坐在中间的美纱现在的状态明显是糟糕极了。

  

  “主任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轻轻吐出了一句：“有点累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不已。

  

　　管制员这个职业本身就和排雷的工作差不多，每一刻都有冲突在酝酿，而一旦出了什么事只能听天由命，比不上飞行的背后有公司撑腰。自从前几年开始降工资就一直存在着人员流失的现象。在这样如此高压的工作环境下，整个行业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可以说留下来的每个人都在苦苦支撑。

　

　　据流川所知，美纱是标准的飞行家庭，丈夫是飞行员需要各地飞来飞去，这也就导致了家里的琐事包括孩子的照顾基本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大家都很清楚她的辛苦和不易。

  

　　然而现在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可是570如果第一时间接收到你的指令，根本就不会搞得这么惊险！”说话的是和流川同期来成田的加奈，也是美纱的亲传徒弟。

  

　　“什么意思？570没开应答机吗？”流川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美纱姐发现情况不对后第一时间做出了紧急指令，总共呼了三遍，对方都没应答。”

  

　　听到这里，流川皱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570的后续航班还是正常起飞了？”他打开页面查了一下航班动态，在发生如此恶劣事件的情况下，这架涉事飞机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起飞。

  

　　“他们机组报告的太晚了…直到起飞后才反映这个情况，延误了报告时间。”美纱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难以想象此刻她内心巨大的压力和煎熬。“这也是我的错，当时我以为前轮已经完全抬起来了，所以没有和570进行最后的复述确认。”

　　

　　“他是瞎了么？这么大个飞机从眼前飞过还能不做报告？更何况飞了后续航班就会覆盖掉前一段的机舱录音啊！这难道不会影响调查吗？”加奈越说越生气，却没有丝毫办法。现在570和460已经平稳降落在别的机场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消息会被“捂”了两个多小时才彻底爆发。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当时我发现情况不对后有联络过A570，但是他们没有给我回应，应该是把应答机关掉了。”

  

　　“这已经违反操作程序了，你要和调查组说清楚。更何况，不管有没有听到指令，他们都应该在穿越前进行仔细观察，这是必须要做的一道步骤。”理清了思路后，流川冷静地提出关键点，希望能帮助美纱将处分降至最低。

  

　　“我有如实反映过这个情况，但是你也知道…前段的录音已经被覆盖了…”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单方面通过塔台来进行技术调查。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说得清楚当时机舱里是否出现了玩忽职守的情况。

  

　　此时美纱已经不想再做任何挣扎。要知道比起最后的处分，更可怕的其实是整个社会的舆论。虽然他们都清楚在这样高强度又人员紧张休息不足的情况下，断弦只会是早晚的事。然而每当社会开始留意他们这个群体时，基本上都是出事以后，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570机组现在是不承认？”指令有问题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可机组的这番操作就有点过分了，这是流川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此时此刻只觉得如此无力。

  

　　“好了流川，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参与了，现在你的档案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局方的人员已经来到大厅，高田对着流川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走。

  

  

　　

　　从调度大厅出来后，流川整个人都有些低落，而一直在厅外等着的山崎，看着流川的脸色有些阴郁，连忙迎上去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流川没说话，直接背过身倚靠在走廊的围栏上，就在那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还好A460的驾驶判断准确才没有酿成大祸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塔台的错，怎么能做出这么胡闹的指令。”

  

  见对方沉默不语，山崎以为这是认同的意思，开始在一旁继续侃侃而谈：“另一个兄弟也是够惨了，本来好好的穿越跑道呢，现在还得被连累的暂时停工接受调查。”

  

　　流川闻言抬起了头，他注意到山崎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好像在和他讨论明天排班一样轻松。“你知不知道他把应答机给关掉了？塔台喊了他十几秒，如果他能听到指令，那就可以把危险系数在降低一些。”

  

　　“流川，我觉得你有点本末倒置了。”

  

  山崎似乎是很不解对方为何如此钻牛角尖，“570没开应答机的前情是指令有误，说到底这件事不就是塔台的问题吗？这种错误的指令和草菅人命没什么区别。你真觉得她有资格做待在这个岗位上吗？”

  

　　“我从没否认过她的过错，但我想说，你口中这个草菅人命的管制员曾经也挽救过数百人的性命。”很快，流川又想起了一件很黑色幽默的事实，“你应该清楚，上次越过等待线的就是你们公司的那架空客。”

  

　　半年前有架跑道外的飞机越过了等待线，当天值班的也是美纱，可她再三和机组确认都得到了对方的否认，最后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果断指令了五边进近的飞机复飞。

  

  事后证明，那架飞机确实侵入了跑道。这几乎算是业内的重磅事件，但社会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涉事机组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表面通报一下。

　　　　

  

　　“好了流川，我们不要这样，现在不是也相安无事吗？追究两方错的多少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这件事情与你我也无关。”见形势不对，山崎很聪明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在和你追究谁错的多与少吗？”流川突然有点想笑。他没想到一份工作在承担巨大压力的同时却得不到最起码的尊重。纵然成年人的价值衡量各不相同，可如果连半个同行的山崎都是这样的看法…

  

　　他满眼失望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内心有种被麻木侵蚀出的空虚感，隐隐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一丝怀疑与动摇。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流川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仙道打来的。

  

  

  

　　接通后流川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试着去平复情绪，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可还没等他做好开口的准备，就听见电话那边先传来了仙道的声音。

　　

　　“你还好吗？”

  

  流川微微一愣，原先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顿时就松了下来。

  

  仙道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施展了魔法一般，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纷飞如蝶般穿梭过他快要崩塌的世界，然后降落在心尖的缝隙里悄悄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如果现在站我身边的人是你就好了。

  

　　如果是你，会怎么想？

　　无线电波还在安静地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仙道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他察觉到流川沉默中复杂的情绪，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询问，“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成田太远，来回还不够折腾，更何况这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流川拒绝的太快，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悔。不过电话里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很快地嗯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可是…想见他…

  

　　分不清是手机在发热还是耳朵在发烫，流川死死地抓着手机贴在右耳，听着自己的心跳在节拍里一点点破表，只觉得紧张得要命。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调小声问道：“你现在能去我家喂一下猫吗？”

  

　　似乎是怕仙道拒绝，流川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有些拙劣又欲盖弥彰的理由：“你知道的，他这么胖很容易饿的…”

  

　　一分钟后，仙道收到了流川发来的地址和密码，以及一句…饿了。

  

—————————tbc...

*根据真实事件加以改编

改编的部分不能保证专业性

*此次事件塔台的错误指令需要负主要责任

 

     

后面终于能（暂时）写点轻松的糖了....

提前祝大家五一快乐玩的开心！

  

  

期待大家的红心蓝手！欢迎评论交流～